过去中国人取名,多由父祖或族中尊长做主。长辈总盼望晚辈荣宗耀祖,光大门闾的,于是命名或望其效法古人,或期其超群出众。而名人别开生面的命名法,自然就留下了一些可助闲聊的趣谈。
清末名人严复,原名崇光,一看即知是他的上辈勖勉他做东汉严光式的人物,光字子陵,故给他取字又陵。严光不事王侯,高尚其志,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高士。严复大概是不愿隐居遁世,步这位高士的后尘,自英伦学成归国后就改名复,字几道。
轮到严复自己给后辈取名时,曾偶生怪念,流传下一则命名谐话。
他给孙女取名,都是“某某云”。“云”表谱名,“云”上的那个字都带单人旁表命意。唐诗有“日边红杏倚云栽”之句,便给一个孙女取名倚云;《诗经》云“倬被云汉”,另一个便叫倬云,似都含有托身高门的意思。倬云与台湾辜振甫结婚。1998辜率海基会参访团访问大陆,倬云偕行,曾特往北京大学瞻仰她祖父的塑像。
据传严复因孙女生了一个又一个,觉得诸孙皆女,何以克绍箕裘?便给新出生的孙女取名停云,希望子媳停窑改产,不再“弄瓦”。这自然是希望“停云”之后能够“弄璋”。思想开通的严几道,似犹未能泯除重男的封建意识。
从自己官衔中选字给孙辈命名,似为盛宣怀所独创。其孙辈按谱名 为“毓”字辈。他任邮传部尚书时得孙即命名为毓邮,小名传宝。盛宣怀后改任度支部尚书,又添一孙,因取名毓度,小名支宝。
中共人士子女命名,多用叠字,如蔡畅女名特特,任弼时子名远远,罗瑞卿女名点点,艾青子名未未,韦君宜女名团团。这一叠字命名法,似导源于延安时期。
1947年7月8日谢觉哉生一男,赋诗记取名之意云:
呱呱一声雄,报道你下地。
头大鼻耳端,双睛黑点漆。
为你取个名,名之曰“七七”。
此用以纪念抗战十周年。
谢先生的四个子女都是叠字命名的。从谢的友人贺生七七诗可以知之。诗云:
老蚌产明珠,十年曾不歇;
定定与飘飘,飞飞复列列;
未隔几何时,今又见七七。
谢夫人叫王定国,长女名定定,系从母得名。1947年定定9岁,谢觉哉赋诗记定定初生时流徙各地经历,颇有谐趣。诗云:
记卧箩筐初试啼,兰州延水又山西。
九龄生日无他物,借个铜锅煮老鸡。
旧时湘中农家幼婴多盛以箩筐,从此诗可知陕北亦同湘俗。
诗人高二适大半生浮沉于旧社会,乃亦给女儿叠字命名,呼之为可可。解放后,高任江苏文史馆馆员,尝释己名来由云:“适吾所适,故名二适。”五十年代以来,叠字名随处可见,颇有“滔滔者天下皆是也”之概。
旧时代给子女命名,多重男从父,例如杨杏佛子名小佛,李德邻(即李宗仁)子名幼邻。复旦大学一教授独能打破此种传统。其夫人名罗世弥,因名女为小弥,子为少弥。
“学而优则仕”的叶公超,给子女命名是从经书选字的,《诗经》“彤管有炜”赞美女史,因名女为彤,后生子即名炜。叶氏由杏坛步入仕途,在台湾并不得意。据传有友人称羡他当了行政院的政务委员,他自叹说:我这个官是半截子的,只有务而无政。友人问故,他答道:我政事不准问,跟踪有特务;行政院会议,只我小般有人奉陪,这岂不是半截子的差事吗!(《论语》云:“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。”毛泽东两女,一名讷,一名敏,似即本此,也是从经书选字。)
民国四年袁世凯想称帝,手下的袁乃宽奔走进行,拥戴甚力。乃宽子不满其父所为,改名不同,以示与父异趣。不同自称:“余家与袁世凯同宗耳,世凯以吾父为侄,总管新华宫事,余反封帝制,故易名不同。“父媚袁,子叛父。这个袁不同不但改名明志,还能干父之蛊”。
据刘成禺作《新华宫秘密外交》一文称:袁称帝前,与日本订有密约,日支持袁称帝,袁许日种种权利。密约藏于新华宫铁柜中。不同盗出密约示英公使朱尔典,秘密揭穿,日人翻脸不认账,进而反对袁称帝,致袁之帝制运动失去外援。这可算是改名背父的袁不同所做出的一点贡献。
过去父祖给子孙起名,常选同一偏旁(如氵、木)或同一字头字尾(如?、宀、大、儿)的字以表明自己这一支系。清代历任巡抚总督的张树声给孙辈起名即用此法。孙辈固定的谱名为“和”字,六个男孙便一律用宝盖头字命名,分别为宗和、寅和、定和、宇和、寰和、宁和。四个孙女则一律带字尾”儿”的字,依次为:元和、允和、兆和、充和。叶圣陶曾赞叹这四个孙女说:“张家的四位小姐,谁要娶了,谁享福一辈子。”其中兆和后成为沈从文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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